龙缘
初尝制琴成功的喜悦
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是在等着你,我从没想到我的一生会和琴结下不解之缘。记得很小的时候总是在梦想自己能成为一名文学家、画家或是书法家之类的,偷偷地把父母给的零用钱攒起来买书、买笔和颜料,涂抹着自己充满幻想的少年时代,可能是从小对艺术的爱好和追求吧,命运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扬州古老的民族工艺事业。而年轻的我在这方面好象有使不完的精力,很快就掌握了各种工艺技术,冥冥中似在为我今后做琴打下坚实基础。
生命中会有许多重要的事令自己难以忘怀,我第一次制琴的经历至今历历在目,记忆犹新,那时的我年轻好动,工作之余常去乐器厂田老师那学一些东西。也可能是命中注定要和琴结下不解之缘。
一次单位放假,我去乐器厂看看乐器,见地上放着一堆古琴,就随口说了句:“这不是古琴吗?我在书上看见过。做得真差劲!”田老师笑着对我说:“你能做吗?这可不是一般的乐器。”我便仔细看了看琴身各处,很有信心地说:“行啊。我会做得很出色的,你等着瞧吧”田老师连连摇头:“这不是你逞一时之勇随便说说就成,你还是先试试再说吧!”我抱起那张不咋样的琴以及一些相关资料,回到家琢磨开了。这是一张仿唐代九霄环佩琴,从那时开始我才了解到什么是琴额、凤舌、龙龈、冠角,什么是龙池、凤沼、岳山、徽位,对古琴有了初步的认识,说来也真是奇怪,第一次动手做琴,整个过程进展的异乎寻常的顺利,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了!在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那一瞬间,在手捧着自己的作品仔细端详的那一刻,我想我得立即确认一下是否成功,于是随即打电话给田老师,当我看到他那惊喜的目光,听到他一连声地说“好”,我知道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,那盛满喜悦的心总是难以平静下来,等到琴被拿走的那一刻,我抚摸着那明镜一样的琴面竟有些依依不舍了。
屡遭失败
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对琴已基本了解的我可谓信心十足,总以为制琴和漆器工艺是异曲同工,没有什么特别奇异的地方,可谁知在以后做琴的日子里却屡遭失败的打击,那古老的琴总是给我唱出不和谐的音,总是不断我提出难题,我不停的修,不停的改,却总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,我甚至有些迷惘了,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好琴?还是自己过高的估计了自己,或者我根本还不知道究竟怎样才是懂得做琴?我感到身心俱累,干脆放下了琴,我不想做琴了!那时单位里很忙,我又经常出差在外,闲暇之余便去梅曰强老先生那学习弹琴。一晃许多年过去了,生性自由受不了约束的我离开了单位,看看古筝比较容易做,我想为了生活还是做筝吧!这样我自己也感到很轻松。
直到有一天,我在梅曰强老先生处学琴,第一次见识了一张明代仲尼式古琴,看着先生如痴如醉地弹奏,听着那高雅飘逸、超凡脱俗的梅花三弄,好像整个人都融进了那美妙的乐声中,这样的琴声和我以前听过的那真是天壤之别,如此醇美的琴声带给我内心的感悟和震撼都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,我想我从此是放不下琴了。
宋人朱长文曾说过,琴有四美:良质、善斫、妙指、正心,四美俱备,则为天下之善琴,而可以感格幽冥。我想那张老琴一定算得上是一张善琴了吧!我要拥有这美好的东西!所以首先要去学习怎样做好它,我又动了做琴的念头,并从此陷入斫琴的苦乐之中。
做好琴不易
做好琴虽说不易,但古代先人能做到的,为什么我们就做不到呢?要做好琴首先要有良材,我开始搜集好材料。扬州近几年正大力进行城市改造,有许多老房子被拆掉,因此,我通过许多朋友买到了许多老房梁,同时,只要有人告之我哪里有好料,无论多远我都会跑去买来,在备齐备足材料后,我终于第一次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做琴。
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曾言:“琴材有轻、松、脆、滑之四美,故我先挑出较出色的材质破之,余下者等待处理过以后再去斫琴。从琴的材料配制、面底薄厚、髹漆工艺、琴体尺寸、纳音及龙池凤沼的开外挖布局,比例配制等都一一亲自推敲,查阅大量古今斫琴的资料,虽然不能一次就尽善尽美,但一定要达到一般琴的要求:音质均匀、无沙音、外形完美。但凡音质纯净、高音清晰、低音浑厚、共鸣性强、音色优美就是一张上等的好琴,如果在加上精美的制作,则算得上是上上佳品了。
我的第一批琴终于完成了!那次共斫制了五张琴,有九霄环佩和飞瀑连珠两种式样。琴完工的那天,我打电话约梅曰强老先生来我家品茗、听琴。我们一起认真的弹,专注的听,细心的辨别不同的音质,因为每个人欣赏角度的不同和琴的材质的不同的缘故,对琴的要求也是千差万别的。梅先生就喜欢文气、恬静,韵味悠长的琴,我看先生对一张飞瀑连珠琴爱不释手,弹了又弹,便很干脆地对他说:“这是我第一次用心斫制的琴,送您一张,也是我的心愿。”这以后,这张琴一直伴随先生左右,直到临终。从那以后,成功与失败,痛苦和喜悦像是一对孪生兄弟,形影不离地伴着我斫琴的日日夜夜。想到先生对琴的热爱,我暗下决心,绝不再对斫琴轻言放弃。
2003年春天,我在北京偶然结识了古琴大师李祥霆先生。李先生很平易近人,他有一个与众多琴人不同的观点,那就是琴的外观美很重要。因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琴的外观,有了外观品质美的认同,才会激起人们去弹它,去品味它的内涵,感受它醇美音质的欲望,所以,李先生对外形的要求严格的近于“苛刻”。当他看到我的琴以后就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。同年金秋,李先生专程来扬州,就古琴的外形及音质提出了许多宝贵的意见,并亲提“琢琴堂”三个大字。能得到大师的指点,我感到非常幸运,这是我制琴过程中最值得珍惜的记忆。
2004年9月,管弦乐协会举办斫琴比赛。我想斫琴的意义并不在于获得奖项,所以并不准备参加,但我的念头刚说出口,便遭到舍得先生的一通严厉批评:“玉新,你的观念有问题,我现在就拿你几年前做的琴去比赛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我看看那张散着弦,有的地方还磨损的琴,不禁感慨万千,其实参与一下又何妨呢!索性就送一张参评吧!管它结果如何呢!
古人云:“琴有九德,即奇、古、透、静、润、圆、清、匀、芳。”要想同时达到这种境界,从古至今能有多少,我不知道。但做为一种追求,我们斫琴人都应该不懈地努力去完善他,使之臻于完美并无怨无悔。